——安徽庆发集团“土地流转+期货套保”情况调研
编者按：在本报以往对农产品期货功能发挥情况的报道中，许多粮、棉、油、糖企业采用“订单+期货”的模式，规避价格风险，保护农民利益，有效增加了订单农业的履约率，并起到稳定企业经营的效果。而近期，随着我国农业产业化的推进和期货避险功能的普及，一些新的做法在涉农企业中渐渐“萌动”，如湖北银丰棉业和位于河南延津县的金粒麦业等在今年开始尝试“农场”生产式的土地流转模式，辅以期货套期保值，规避订单产品价格风险，以探索建立农业种植经营的新模式。相比之下，本文中的安徽庆发集团也较早地参与了这种尝试和探索，并初步显现成效。日前，本报记者走进庆发集团，对这一新的尝试进行深入调研。
庆发集团，这家位于安徽省六安市，总资产达12亿元的国家级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可谓是一家具有传奇色彩的民营企业。所谓“传奇”，一是这家靠小小“柳编”起家的企业，发展方式特殊；二是企业的发源地——安徽省霍邱县以前的地理环境极为恶劣，而企业以坚韧的毅力和创新精神，凝聚了当地人心，致力发展农村经济，在造福一方的同时也实现了自身的发展壮大。近年来，庆发集团又在当地积极探索以期货套保为保障机制的新的土地流转模式，较好地推动了当地土地流转和农业产业升级。
2005年，庆发集团正式涉足粮油产业，相比起许多有着数十年历史的国有粮油企业和国外产业巨头，庆发算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而就在这种“先到者”众多的竞争环境下，庆发的粮油事业却始终保持稳定增长，经营规模不断上台阶。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与其他企业的先发优势相比，庆发集团的最大长处在于善于学习和创新。如今，庆发集团早已能够熟练地运用期货市场为其生产和经营的农产品进行套期保值。2008年7月，庆发集团结合自己的生产成本，根据市场情况和期货盘面分析，认为菜油价格有可能下跌，便果断地在12500元/吨价位卖出菜籽油901合约，为手上的数万吨油菜籽进行保值，不但使企业从容地避免了当年油脂市场大熊市带来的冲击，还实现了相对较好的效益。
庆发集团善用先进的金融避险工具，具备了现代先进农业企业的特征。而庆发人却笑言，他们最早只是一个搞柳条编织的作坊式企业。庆发集团是怎样发展壮大的呢？这还要从它的“老家”——安徽省霍邱县说起。
以“柳编”起家的传奇式发展
霍邱县临淮岗乡是庆发集团的发源地，由于淮河长期泛滥，霍邱曾一直处于洪涝灾区，当地百姓受灾之后外出逃荒成为家常便饭。上世纪80年代，庆发的创始人，农民出身的姜一勇发现当地有一种柳条，可用于容器和工艺品编织，便将其贩运到江苏等地企业进行出口。在与这些企业接触的过程中，他逐渐学得了企业管理经验以及编织产品的制作工艺，此后姜一勇回到霍邱创办庆发公司，发动当地群众种植杞柳，并将柳条编织成成品销往海内外。由于柳条耐涝，大水退后还能存活，受当地恶劣环境影响小，柳条产业便成为庆发因地制宜搞经营的突破口，并带动了一方老百姓致富。此后庆发的柳条产业越做越大，公司所在地逐渐形成了远近闻名的“柳条基地”。目前，庆发公司的柳编产品出口位列全国第一，年出口额达6000万美元。庆发集团董事长姜一勇作为“农民的代表”，连续当选第十届、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
“和长江水系的工业文明、商业文化不同，我们所在的淮河地区属于农本文化，这里四季分明，适合发展农业。庆发集团之所以立足于农业产业，和我们的地理位置和农本文化是紧密相连的。”庆发集团副董事长冷徽东这样定位公司的发展途径。
2006年，经过5年的艰苦努力，淮河流域的临淮岗洪水控制工程建成投入使用，成为至今为止淮河上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如今，经过多年的水利改造和农业基础设施的发展完善，霍邱县已连续四年跻身全国十大粮食标兵县之列。
“我们发现仅仅依靠柳编这个产业，企业发展不起来，市场规模太小。”2005年，庆发集团组建了庆发粮油集团有限公司，并成立金田花粮油食品有限公司，先后收购了3家在安徽知名的国有油脂加工厂，油菜籽日加工能力达到1300吨。庆发进军粮油产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企业在前期发展中积累了较为雄厚的实力；另一方面，安徽省是我国重要的粮油产区，更是全国第二大菜籽油生产省；第三是物流发达。淮河船运可通往长江，加上铁路、公路交通便利，方便粮油大宗农产品运输。
推行土地流转，农产品生产化零为整
除了硬件方面的基础，庆发采取了“向上一体化”发展战略，决定从粮油种植环节入手，稳定整体经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探索土地流转这一新的农产品生产经营模式。
所谓土地流转，是指土地使用权的流转，即拥有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农户将土地经营权（使用权）转让给其他农户或经济组织，即保留承包权，转让使用权。近年来，由于农民外出打工盛行，农民的机会成本增加，因此补贴政策已难以有效提高其从事农业生产的积极性。有关专家认为，在很多农民不愿种粮的情况下，将农田重新集中，改变“单干”的模式，探求合适规模的不同种类的农场或农庄经营模式，可以极大地改变当前田地“一方面不足，另一方面又存在闲置”的矛盾状况。2005年3月，农业部出台《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管理办法》，对农村土地承包权流转作出明确规定，承包方依法取得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可以采取转包、出租、互换、转让或者其他符合有关法律和国家政策规定的方式流转。2008年10月，十七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按照依法自愿有偿原则，允许农民以转包、出租、互换、转让、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发展多种形式的适度规模经营。尽管鼓励土地流转的政策已很明确，但始终坚持一个原则，即土地流转必须在群众自愿的前提下，不得进行行政干预。
对于庆发集团而言，在收购国有粮油企业之后，如何建立一个稳定、优质的粮油生产基地，成为企业思考的问题。我国的农田分包到千家万户，每块面积比较小，有的只有一两亩地甚至几分地。庆发集团副总经理魏玉根说：“现在农民种什么是随着市场行情走，今年油菜籽价格高了，明年大家都种，而明年价格低了，老百姓觉得没利了，就不种了，这就对加工企业的原料供应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以今年为例，在大跌行情下，虽然国家对油菜籽有1.85元/斤的托市收购政策，但农民种植油菜的净收入也仅为150—200元/亩，这将一定程度上挫伤农民种植油菜的积极性，对来年的油菜种植面积造成不利影响。
针对这种情况，庆发集团首先牵头组建了农民专业合作社，让农民成为合作社成员。然后以合作社为单位，根据自愿原则，与农户签订土地流转协议，公司每年支付给农民承包费用450—600元/亩。流转后的土地进行集约化生产，每年种植一季油菜和一季水稻。承包价格还将根据市场行情，每6年作一次调整。
既然农作物种植收益相对较低，那么庆发的土地流转模式会不会造成企业入不敷出，这种合作方式又如何维持呢？长期以来，由于我国每户农民的土地面积小，单位种植成本较高。以粮食收割为例，尽管目前实现了机械化，但每个农户的小块土地仍不利于机械化作业。而集约生产后，规模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土地适宜大型机械收割作业，仅此一项便能节省不少费用。另外农民种植农作物，使用的种子、农资品牌、质量、型号杂乱，加上目前农民多外出务工，许多留守人员疏于田间管理，影响农产品产量和质量。企业通过土地流转实现集约化生产后，通过降低单位成本以及改善田间管理、改良品种，增加产品附加值，从两头增加收益，提高土地的使用效率。因此，为了保证农民都能心甘情愿地参与土地流转，保障土地流转的顺利开展和长期维持，庆发以超过农民自身种植收益的价格承租土地也就不足为奇。
将土地集中起来之后，庆发公司首先进行土地整治，实现路、渠、桥、涵以及沟塘配套，农田基本设施普遍建立起来。地块由小化大，便于机械化作业，这一块由国家专项资金扶持。在油菜种植方面，庆发统一采用“双低”良种，辅之以科学化管理，油菜籽的品质和产量都得到相应提高。
参与土地流转后，除了地租收入外，当地农民还获得工资收入。企业反聘部分种田技能较高的农民参与日常田间管理以及种植和收割，其中参与日常管理的农民为常年雇佣，工资按月发放，实行员工化；种植收割方面，在春秋两季农忙时节平均每亩地共需10个工（1人劳作1天为1个工），近年来，最低工钱为40元/天。这一经营管理模式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据魏玉根介绍，现在平均每300至400亩地只需要一个农民进行日常管理，其他农民则可以打工或者做生意。土地流转模式的推行，不但降低了农业种植的生产成本，也解放了大量农村劳动力，为农民增收提供了更多机会。
庆发集团在组织油菜籽生产的过程中，通过大面积租用农民土地，实行集约化种植，逐渐显现出规模效应。而与此同时，和我们以前所见到的“公司+农户”，“订单+期货”的经营模式相比，庆发集团探索并推行的土地流转，使农产品的所有权一开始就属于企业自己，所生产的农产品价格风险也要完全由企业承担。
参与期货套保成为土地流转模式发展“突破口”
从2004年庆发集团开始尝试土地流转以来，至今已经与3个乡镇的约1万户农户签订土地流转协议，建立了3.6万亩粮油标准化示范园和制种基地，对于品种改良和提高生产效率产生积极意义。但这一模式中企业面临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无论种植收获和市场情况如何，企业每年要支付高于农民本身种田利润的土地租金。其次，成品油市场价格波动剧烈，企业很容易被卷入价格漩涡，导致经营亏损。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土地流转必然难以为继，上万户农民的利益也很难保障。
“我们生产加工企业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避免产成品熊市行情下带来的亏损风险，这需要公司认真分析供求形势和各种市场情况，但是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建立一种化解价格风险的机制，期货套期保值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和途径，从2008年起，我公司开始参与菜油期货套保业务，并逐步建立了完整的期货套保控制机制和操作流程。”庆发粮油集团营销中心经理任勇说。任勇具体负责庆发粮油的期货套保业务。他举例说，2009年5月下旬，庆发通过对基本面和期货市场技术分析，认为菜油价格中线可能下跌，于是计划进行期货套保。根据期货部门研究分析和工厂收购量，在期货市场以7600元/吨价位进行抛空，按照收购周期一个月1.5万吨菜籽量，折算菜油5000吨左右，抛空数量为3500吨，合计700手。为了加速资金周转，其余1500吨在现货市场卖出。截至6月底套保结束，企业综合核算每吨菜籽实现盈利110元，1.5万吨菜籽共实现盈利165万元，既减少了企业的风险，又为保证农户收入奠定了基础。
为稳健运作，庆发集团为期货套保设立了专业的部门和规范的操作流程。其中，期货部门研究人员4名，期货操盘手和统计人员各两名，部门负责搜集研究市场行情、提供每周行情研究报告以及制定执行套保方案。公司经理会（由下属各个油脂企业总经理、营销中心负责人、期货部门负责人等组成）参与对期货部门所提出的套保方案的评价，并由董事长最终决策。方案批准后由期货部门报财务部，财务部按照规定时间筹集资金，待资金到位后由操盘手执行。此外，集团还安排相关部门对套保方案的实施进行全程监控，并帮助分析和解决执行过程中的问题。专业的期货部门和相互制约的运作流程，使期货业务得以稳定开展，也保持了企业套保的“单纯性”。
庆发集团利用”土地流转+期货套保”是较为成功的。自参与菜籽油期货套保以来，庆发的土地流转经营推行得越来越快，企业计划在3—5年内至少实现20万亩土地的流转经营，不仅使企业经营量和利润得到增长，更为重要的是，也使农民社员从中获得了利益捆绑分红，这便是农民社员从土地流转中获得的第三块收入。根据农民专业合作社法，合作社要将每年的利润向社员分红，庆发实施的比例为合作社利润的60%，“如果老百姓收入增加不多，土地流转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魏玉根说。
“其实国家从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鼓励农业的适度规模经营，但迄今为止很多地方推行的土地流转都不成功，也不成规模。”魏玉根说，利用期货市场套保探索土地流转模式，并促进土地流转能持续运转可以说是一个突破口，因为它能够化解企业从土地流转中所转嫁过来的农产品价格风险，这是土地流转得以持续的关键！
庆发集团在推行土地流转的过程中强调“把风险留给企业”的理念。的确，一直靠“单兵作战”的农民始终属于弱势群体，抗市场价格风险和经营风险的能力很差，庆发集团推行的土地流转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农产品种植环节利润不稳定的状况。在整个走访过程中，庆发艰苦创业，勇于创新的精神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也是庆发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过程中的精神支柱。而“庆发模式”最大的创新就在于将土地流转和期货套期保值有效地结合起来，探索利用期货避险机制来化解土地流转给企业带来的风险，进而保证农民的利益，使土地流转模式获得可持续发展。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土地流转+期货套保”为标志的“庆发模式”可以说是土地流转模式新的发展和延续。
企业是逐利的，农民也是非常讲求实效的群体，二者合作的维持，必然有赖于利益的平衡。而“庆发模式”创造的这种“小平衡”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有望发展成为改变我国农业传统种植经营模式的“大平衡”，我国土地流转和“新农村”的景象将逐渐清晰，希望越来越多的“庆发”能够书写更加耀眼的“传奇”。
后记
庆发集团利用期货套保对土地流转方式的大胆探索，虽然时间不长，并且只有一两次成功的收获和喜悦，还不能真正确立为一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但是它对开阔人们的思路是有益的。此外记者一直在思考，如果我国能够顺应市场需求推出农产品期权交易，如果我国也能像美国一样，由国家向新型“农场主”——农业龙头企业支持期权费用，并由企业参与农产品期权交易，对其产成品进行保值，促进企业的稳健持续经营，稳定土地流转农户的收益，土地流转的广度和深度将可能得到深化，农民增收、农村和谐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也将迈上新台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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